苦难的过往才是幸福人生的垫脚石
For a living planet
2019年,毛万英成为一名国家西部开发计划的志愿者
忆起高三岁月,最难忘的是每天的晨跑。当别人都在抱怨晨跑太过辛苦时,我却乐在其中,因为每天晨跑的方向正好迎着太阳,看到太阳心里就会有种神圣的充满希望的感觉。
从小我就知道,我是哥哥嫂嫂和老师的希望,我要咬着牙熬过痛苦,如夸父一般,向着太阳奔跑。
幼时的我和所有孩子一样,喜欢玩泥巴、翻花绳、跳皮筋,爱调皮捣蛋,和哥哥比起来,我似乎得到了更多的宠爱。
可一场意外却打破了所有的美好。小学三年级,一个看似很平常的日子,我正踮着脚,拿着花花绿绿的粉笔在学校画着黑板报,村里来了人,急匆匆把我带回了家。他们告诉我,妈妈走了。“我不信!早上我亲眼看着妈妈去医院挂点滴,临走前她还给了我零钱,怎么会这样呢?”我连做了几个深呼吸,泪水翻涌而出。
妈妈的去世让我变得脆弱敏感。记得有一次在班上,我和一个女孩闹起了别扭,对方骂我,“你这个没妈的人还敢跟我吵”,我愣了两秒,“哇”地一声哭了出来。任课老师不了解情况,把我和她两个人都拉出去教育批评:“你上课不遵守纪律还有理了?”我一听,哭得更加委屈。
没妈的孩子像根草,如果说幼年丧母的痛给我的生活笼罩了一层无法抹去的阴霾,那么接下去的一击则是直接将我打倒在地。小学五年级,父亲查出了肺部有阴影,我和哥哥包揽了所有的家务,不让父亲累着。初一暑假,父亲卧床不起,我和哥哥日夜轮流着照顾。可造化弄人,父亲不久也走了,撇下我和哥哥两个苦命的娃。
父母有一个人在和爸爸妈妈两个人都不在实在是差太多了。爸爸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,我都无法适应新的生活。在学校,看到有家长来寝室帮同学整理床铺,手上还拿着各式各样的零食,我既羡慕又失落,总是悄悄躲到厕所里哭。周末放学回家,我饿着肚子走进厨房,却没有一丁半点食物。夜色降临,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居住,我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,不敢关灯,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流泪,直至睡着。
父母的接连去世让我们这个原本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,年长的哥哥一肩担负起了抚养教育我的责任。哥哥对我的学习非常重视,自然管教就很严格,但凡成绩有些滑坡,他就开始扯开嗓门指责;相比之下,温柔的嫂子则是承载我情感的依托。刚搬进这个家,嫂子就重新布置了我的房间;过年的时候,哥哥在厨房里做最拿手的红烧鱼,嫂子在一旁打下手,而我则和小侄女一起玩耍,真是久违的家庭幸福瞬间。
对我来说,嫂子的出现填补了母亲的空缺。高三备考阶段,嫂子常常坐两小时的车,赶往学校给我送吃的穿的。嫂子做的每道菜都很好吃,我最爱吃她做的酱爆茄子。
高二升高三时,我一度患上了焦虑综合征,政史地合卷考总是落在后面。老师问,为什么退步了,是不是松懈了?说实话,我也不清楚自己的状态,总觉得越是着急越是做错题。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两个月,每次挺不下去的时候,我都会想到哥哥、嫂子,还有在天上的爸爸妈妈,想到他们对我的期望这么高,我不应该自暴自弃。
学校规定早上5点40分起床,晚上10点10分熄灯,可每次大考前我都紧张得睡不着觉,脑海里全是白天复习的内容。后来我发现这样不行,不管如何,自己尽力做好就行,不要再无谓地折磨自己,瞎紧张,于是我放宽心,按照自己的节奏走,成绩也慢慢稳定住了。当我撇去了紧张感,专注投入的时候,我就爱上了这种为之奋斗的感觉。
在日复一日的努力下,我考取了浙江外国语学院的日语专业,别人都在疯玩的暑假我开始提前预习,因为我要精通英语、日语、韩语。对大学的规划,我还略有迷茫,不过心里想着应该多认识一些人,尽快熟悉环境。最重要的是,大学期间我有机会来到关爱孤儿基金会举办的夏令营当志愿者,从一名受助者到给予者,帮助和我一样身世的弟弟、妹妹走出困境,这种角色的转换给我带来极大的自豪和思考。
一晃4年过去,2019年我大学毕业,本签下了一份稳定且高薪工作的我,内心其实一直隐藏着一个理想——成为一名国家西部开发计划的志愿者。正巧,当年我通过了浙江团省委的层层选拔,便毅然走上了去西藏的道路。
我所服务的单位是那曲市政府办公室。众所周知,那曲是全国海拔最高的地级市,地处唐古拉山脉、念青唐古拉山脉和冈底斯山脉之间,平均海拔4400米以上。一个杭州姑娘来到这片羌塘高原,需要克服的最大难题就是高寒、高冷以及缺氧所带来的高原反应,而胸闷、脑胀、夜不能寐更是常有的事。
那曲有句老话,全年只有两个季节——冬季和大约在冬季。即使在温度最高的8月,一到下午还是得老老实实裹上外套,最好能把脸也包起来,因为除了低温,这里干燥的强冷风会随时吹裂我们的皮肤。除此之外,生活上也有许多需要克服的地方,比如房内基本不配浴室,只能去外面的洗浴中心。但是在西藏,缺氧不缺精神。这片神奇的土地似乎总能不断激发大家的斗志,如我一样的大学生志愿者和援藏干部们,个个都是“精神小伙”,每天有使不完的劲儿,也希望奉献自己的光和热。
如果说,人与人之间的相遇,是命运的厚礼,正是这段经历,我收获了和男友的高原爱情,还有无法用言语诉说的内心成长。老人们常说,吃苦是福。我以前不理解,但一步步走来才发现,苦难的过往才是幸福人生的垫脚石,才更能接受善念的种子。
我们这批孩子都是在基金会的关爱下长大的。当年基金会在我们心里种下的行善种子,一直在努力生长。这次的援藏经历则像是一次施肥,浇灌着我心中的那颗芽儿。我始终记得楼老师每年来走访期间对我的鼓励:“要相信生活,阳光总会照进你心里。”
正是因为淋过雨,所以现在更珍惜生活中点点滴滴的阳光与温暖;也正是因为曾经淋雨的时候有人为我撑过伞,所以现在也会想要尽力去为别人撑伞。大学期间,我组织同学一起资助偏远山区的小朋友,如今,那3名小朋友都已经升高中了,他们和我一样,生活变得越来越好。
援藏经历一晃已过去3年,但是志愿服务的精神一直留存在我心中。“叮咚——”手机微信收到了一张照片,楼老师发来了我2015年第一次去基金会办公室的照片,青涩又腼腆,我不禁笑出了声。感谢时间,它吹沸了我们对生活的热爱之心,也酿造了甘甜的生命之果。祝福我爱的基金会青春永驻,祝福大家越活越精彩。
毛万英少年时与父亲的唯一合照